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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 金普善正要为金二爷和炳哥的挑逗而发笑，以迎合山上的这两位神灵般的贵客时，有个还未成熟的小男人跑来报告说：“不好了，海狗刚娶回来的女人也朝码头上来了，这可是了不得的事。还有，祭拜龙王的饭食做好了，可以盛来了吗？”金普善听罢，果敢地授予了处理意见：“海狗的女人你让海狗快给我吼回去，让海狗多教她点规矩！这件事你做得好，我要奖赏你。不过，功是功过是过，你得长点记xìng，甭怪我心不慈软，把屁股撅过来！”
话未毕，金普善拿过金二爷手里的拐杖，“叭叭”就是几杖，把个来禀报的小男人打得脸sè青紫。金二爷便在一旁微笑点头，为这等严教称道不已。

临界城的渔民把远海捕捞视作生存的重要形式，美好的厚望都寄托于此，同时无尽的担忧也在摧残他们的心灵，从chūn作到秋息的半年中，他们像头上顶着个油缸，谨小慎微不敢妄动。因此，在他们的举动中rì渐形成了森严的忌讳，像今天这种祭船拜龙王的时候，未孕过的女人绝不能从船头绕过，就连接近渔具也必须禁绝，如果犯忌，前功尽弃，出海的rì子必须推迟三天；懂得规矩的渔民绝不会说出“盛饭”的昏话，因为“盛”和“沉”近音，会激起渔民对沉船事件的胡思乱想。小男人禀报了一条大忌，又犯了一条大忌，金普善当场做了两种迥异的处理，这足以证明他作为渔民首领的赏罚是何其分明！

苏奇卓一家吃完招待宴席，又和儿女亲家聊了一些女大嫁人男大立业之类的套话，来到码头时，chūn渔大祭已经开始了。在临界城，每条船的船主都被称作老大，要是家里人才不兴，没有堪做老大的人，就出钱外聘，将这个尊位赋予受聘者。如果少则数十条多则上百条渔船集体出海，必有一个领袖人物，被称作总老大。总老大的船只的桅杆上悬挂发号施令的旗帜，故而被称作旗船。出海捕捞到海品之后，各家以送礼致谢的方法为总老大提起报酬。眼下担此大任的是金普善，这种领袖地位已被他巩固了数十年。

金普善登上那条旗船时，他的威武一下子震服了全场，渔民们变得悄无声息。这时，每条船上的老大也跟着上了旗船。他们每人手上捧着一个木盆，盆里平放着一只熟猪头，每个木盆里的情形无异，猪头统统一个模样地张开大嘴，衔着在渔民心里象征探水杆的猪尾。金普善亲自点了老大的人数，确认全部到齐，于是命令旗船向临界城前面的小岛进发。

在这座因故事传说而更加秀美的被渔民称作情山的小岛上，建造着华贵富丽的龙王庙，这是渔民供奉海神的地方，每年chūn出秋归，都必须聚集到这里举行大祭。金普善带领老大来到龙王庙前，虔诚地喝令了一声：“拜——！”船老大们便齐扑扑地把盛放猪头的木盆对准龙王的牌位放到地上，将身子深跪下去，连叩三个响头，头骨和地面碰撞有声。至此，他们一年的希冀就交付给这全心的跪拜里了。

祭拜过龙王爷，船老大们乘坐旗船返回码头，再各自登上自己的船只，将硕大的猪头置放在船头上，再在香炉里插满点燃的柏木香，在总老大金普善的示意下，一起磕头跪拜自己的船头。之后，船老大们抱起猪头，大口地啃食起来。船上和海岸一起点燃炮丈，声震如雷，硝烟隐rì。当这块海域完全安定下来的时候，船老大就点燃了用桦树皮和芦苇做成的财神把，将船上的渔具和在海上生活的饮食物品普照一遍，嘴里期吉盼祥之语不绝。最后将火把抛入海中，火把因上轻下沉，在水里依然旺盛地燃烧着，慢慢漂向远方。渔民的眼神也跟着火把漂走，漂得越远，他们就感觉出越大的吉祥。

在一切祭拜之礼完成后，远行的渔民都从家人手里接过心爱的赠物，头也不回地登上各家的渔船。金普善早已威严地静立在了旗船舵旁，准备将这个使人景仰的权柄交给自己的后人。他在用眼睛寻找着金孝生，却看到他在一块空灵的海石背后与苏娣话别，心里不由泛起烦躁，深感自己的儿子还严重缺少男人之气。

金孝生在海石背后看到了父亲的神情，终于对苏娣说：“我这一走，恐怕就是几个月，你会……”苏娣快言快语地接过话说：“你是想说我会不会思念……你？大概会吧。你快走啊，这么粘糊，别让人家笑话！”

金孝生登上旗船后，父亲金普善就示意他握住了舵柄，自己挥了挥手中的信号彩旗。于是，所有船老大都读懂了总老大那熟悉的旗语，马达一齐轰鸣起来，船只以一种震人心魄的阵式向天际移动。海岸上的女人和老幼们便暗暗流下了眼泪，无数颗心坠入了无限迷茫之中。他们每次都不敢设想男人们出海可能带回些什么，满载而归和船没人亡都是他们准备承受的结局。

苏奇卓明显从这威武的出海场面中受到感染，脸上露着欣赏的微笑，一直看到船阵慢慢消失。金喜凤走到他跟说：“又在琢磨啥捣头事啊？是不是今天才看出你那没有入赘的女婿还挺讨人痛的？”苏奇卓被一语击中，反倒变得烦躁起来：“啥讨人痛不讨人痛的？自古痛爱女婿是你们当丈母娘的女人弄的事！我是在想，人家渔民那股做事的劲头值得我们去学，说做啥就忘掉一切地去做，那才像有出息的人……”

离苏奇卓和金喜凤不远的苏朵儿和苏娣一边看着远去的船只，一边听着父母的谈话。苏朵儿用手摇了摇苏娣的臂膀：“听到了没有，爹妈在变着法子夸你那小男人呢。看来你不想嫁这个渔民也不行喽！……”苏娣在苏朵儿柔嫩的脸蛋上拧了一把说：“你这死丫头说话咋这样难听啊，啥男人不男人的？人家还没有和他挨过身子呢。”

“鬼才相信！”苏朵儿反而有了自己的想法，“要就是那种平常的交往，进树林子干啥去了？还教导我说‘这种事不是唱大戏’。那你们是唱的啥子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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