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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都是时代惹的祸

() 迈着沉重的步伐，我压实了脚印，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左眼角有黄sè的脓水谁出，散发恶臭。一种消炎的霉素药物在眼睑上涂抹了厚厚一层。它就是那黄sè脓水的本体。回家要重新涂抹一次。
树边没有了石头的身影，手机上一封未读短信提醒我她已经离开。时间赶不上补习班的开课时间，黑丝开车去送她。我要徒步走回家。不觉得有什么难走的路，倒觉得悠哉。

我也想留些独处的时间来整理思绪。从什么时候说起好呢。那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穿着花裙子在我面前奔跑了过去，投入了父亲的怀抱里。她撒着娇，腻腻歪歪地同父亲讲话。小红花从头顶上掉了下来，她不要父亲放下她，可她还想要小红花。

我笑笑，弯下腰去捡起，放在她手心里。说着，以后可要保护好了哟，爸爸跟心爱的东西可是绝对不能丢掉的。

那家长怪异的眼神瞅了我一眼，原本笑着的嘴角耷拉下来，抱着小孩子匆匆走了。那小孩孩跟我挥舞着小红花打勾勾，那是孩子们之间的语言。父辈不懂。也不想去怪罪。大人的思维总是走在前面的。

我发现了另一条小路可以走出去，不用通过老铁路就可以走到公路上搭乘大巴和出租，一条宽敞明亮的大路直对着看得见夕阳的地方，笔直延伸下去，要把这傍晚的颜sè融为一体，化作泼墨了。是做在宣纸上的一副画，轻透单薄有质地感，呈立体状态。

没有几个人行走在路上，我打开手机放了几首歇斯底里的歌曲来听，beyond，很老的歌曲。前奏很长，午夜难以入眠总是会拿出听听。粤语我是不太了解不熟悉的，唱不了也听不懂，要一遍遍对着歌词来分析其中深意。歌词写得不错我便常听，试着背会内容，在下一次忘记前重复温习。

身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在注视着我，我不能回头，任由他注视着目送着我。他在担心我，哪怕是在我熟悉的城市里。生活在我身边必定会是个优秀的哥哥吧，我笑了，很开心。回头冲他招招手，停住脚步等着他靠近我。

你怎么知道我在？他拘谨的咬着嘴唇，一副孩子气的表情，低下头不看我。

知觉吧。我说。我不会承认我用手机放歌的时候偷偷地看着后面。看着他走近我。

我想送送你，别生气。他伸出手，拿出几枚板栗放在我手心上，欢乐的笑了起来，露出两颗标致的小虎牙，可爱。

你爸妈呢？我转换了话题，问出我一直关心着的事情，我以为今rì本该会碰面的。

啊，我妈早都不在了，我爸前两年肝癌也走了。他说的云淡风轻，我听得百感交集。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小孩子还妄想触及大人的世界，承受不起。

送到这边就可以了。已经走到路口，我停下来，挥手作别他，搭上了出租。他坚持为我付了款，在我能看见的范围内向我挥手，无声地说着再见。

一瞬间我捋顺了所有思绪，防止妈妈继续流浪，爸爸和阿达联手做了假。变相阻止她外出。强行留她在家，也许是为了她好。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jīng神疾病。大多数时间看见我情绪激动，亢奋，胡言乱语，那不是在和我作对闹着玩，都是无意识的行为。

在同一时刻爸爸说了阿弥需要你，别走，这种话，她便强行把她被强制xìng留下的责任推到了年幼无知的我的身上。冷眼相对。无奈我本就不喜欢搭理她，她傻也好，骂也好，闹也好。我很忙。无论什么时候，时间久了。她收敛了起来，健谈了起来。不再去想曾经的事情。看见我的不快都在深夜里在我的耳边向我宣泄出来。没有想要叨扰到我。

她做梦都在想念着她的儿子，她初为人母所诞下的第一个血脉。那是年轻的她和父亲的结晶。她或许早就知道孩子胎死腹中，但她珍惜着父亲为她的所作所为。她恨我，我的出生夺走了她年少的第一份爱恋，让rì子变得平凡。没有了激情与浪漫。

父亲说，追母亲时，他上山去地里挖红薯，四点醒，为她煮好，骑两个小时自行车给她送去。亲眼看着她吃完整根才能心满意足的离去。六零年代的爱情。

她还活在那个时刻，活在她第一次初为人母的时候，他们相恋，他们共同孕育生命，他们一家三口期盼着另一个生命的到来。可是，那代表了喜悦和幸福的小生命夺走了他们之前早已编织出雏形的一切基础。小小的她像个刽子手一样冲进了她体内的小房子里。冲出重围，再占领她借以扎根的大房子。

疼爱着她的男人，因为这个小生命的脆弱降生，转移了全部的重心，忽略了她冷落了她。她感到不安她惶恐她害怕。她失去了原先她想象中和现实给她的一切，她的生活被推翻了，俄罗斯方块被清空。重新搭建。她不能接受。她封锁着自己的情感，将怨气发泄在她亲生孩子的身上。她虐待着她虐待着自己。在jīng神上。

年幼的孩童头顶的另一双手保护着她，不曾让她接触到外界带来的所有恶劣有害因子，她的嫉妒无休止的蔓延起来，扩散成毛茸茸的野生植物。吞噬她，撕扯她。

把自己逼出疾病，她逃走了，她为这个扭曲了自我的本体留在这个家里感到羞愧。她给自己找了很好的借口来满足自己，用一个借口开始流浪，不停地流浪，辗转于一个又一个男人身边。从不停留。她不能停留，夜sè里她的肌肤裸露在外是寂寞的。

所以，她回来了，平静了心态回来了。父亲却不再碰她，像看着病原体的眼神安慰着她，照顾她。担心着她的身体，她索xìng又一次堕落。她想威胁到父亲，她想让他意识到他可能会失去她。不幸，被女儿撞见。计划落了空。

她从一开始就当我是一个情敌。胡乱的浮想联翩，怕我总归有一天踢她出去。

她老了她忘了她呆了。她不记得我是女儿，我还是会记得她是妈妈。她所想象中的事情不会发生，只是需要我用一种方式来告诉她。

罗在约好的地方等着我。我刚走进院门就看见了他，瘦小的身影，依靠着墙壁站立着。似乎倦意袭身，他闭上眼睡着。自行车摆在他身前挡住了他，来往的行人触摸不到他。

我走过去，碰碰他的身体，他不动，安稳的熟睡着，累坏了。我推走他的车子，骑上去绕着院子溜达了几圈。我骗他不会骑车，其实骑得相当不错。放开手把是飞起来的。

趁着他睡醒前我回了趟家，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抱了抱凯乐。

爸爸不在，桌子上放着几张崭新的人民币。妈妈躺在沙发上看杂志，整本杂志平面摊开压住了她的脸，说不清她是在认真地看着，还是在睡觉。手机胡乱的被扔在桌上。我轻轻地拿起了它。打开。

屏保是凯乐。她讨厌的动物，我的宝贝。相册加密，我随意戳了戳，打不开。她保存相册密码用的记事本却没有加密。轻轻一点，便顺利进去了。里面保存了各种各样的密码。

相册密码，931010。我看了她一眼，厚厚的杂志还遮盖着她的脸，脸一丝头发都没有露出。密码是我生rì，还是巧合。有了密码，我轻松进入了相册。童年阿弥，中学阿弥，高中阿弥。偷偷拍下的照片。存档约500多张。高清。真实自然。

太令我感到意外了。起码我以为会有几张是阿达和爸爸的照片。连我上厕所的照片也有，我坐在上面抱着凯乐，便秘。她站在一边化妆准备出门。可我没看见闪光灯打向我的脸。我记得她狡黠的笑容。偷拍得逞的坏笑。

她不自然的动了动身体，沙发上狭小的宽度睡着很不舒服。我放下手机，拿起杂志，亲了亲她的脸颊。

去房里睡吧，我说。

你回来了呀。她刚睁眼时的语气柔和绵软，还顺手拨开了遮挡住她眼皮的几丝刘海。随后想起面对的是我，又立马尖锐起来，哦你回来了。

我摇摇头，回房里取出散装巧克力分给她。笑容满面，心里甜腻的融化成一摊柔和的水。

什么意思？她还在不断地提高着jǐng惕，收下了我的糖却也不敢塞进嘴里。她总是悄悄地拿我的糖去吃，我发现好几次也没有戳穿。正面给她她反倒怕了。

我回房里去抓了更多的糖塞进口袋，冲她笑笑，快要出门时才说。我的糖只给喜欢的人。我看见她脸红了，嗖地一下红了个通透。

罗还在没完没了的睡着。睡相丑到我不忍直视，关掉灯我还能勉强接受。他熟睡着的眼皮跳动了一下，瞬间我明白了他的意图。在等着我亲吻他。唤醒他。天sè虽说一点晦暗，可我还能十分清晰地看见他的脸。亲吻不下去。

在看见他的第一眼丑字已经深刻扎根在我心里，就算恋爱中我还是不能忤逆我的心声。自欺欺人是不对的。

醒来吧。我推走了自行车，叫他。

哦。一秒钟睁眼的熟睡中人语气里满是失落。

我的心情很好，和谁在一起聊天都会很好，我刚刚知道我在被一个我很想爱的人深爱着。我刚刚弄懂了十八年来的问题所在。我刚刚开始走近她一点。罗的失落情绪无法影响到我。

我们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行走着，对陌生人点头微笑。狂饮着路边买了瓶装一点五升的矿泉水。对着卖臭豆腐的大爷豪迈的笑。罗吃着青sè山楂串出的糖葫芦，捂着嘴表示很酸。我看不下去，咬了一口，觉得算就吐了出来。

他的改变太过做作，已经在把自己的全部情绪压抑起来，篡改了自己的脑内系统和神经。动作和语言。他不再是我最初看见的那个真xìng情小男人。他在为了别人牺牲着自己。并不值得。为了谁我也会这样说。

做回你自己吧。我夺过了他手中的山楂串，扔在了地上。

你不是喜欢这样xìng格的人吗？他捂着嘴，淑女的咀嚼着，酸酸的小山楂还有一个残留在他的嘴里。

你本来不是这样的，做你自己就挺好。

做自己你会喜欢我吗？

。。。

也该到摊牌的时刻了，不停地赠予温柔是种恶xìng循环。不能彻底的斩断他的念想只是徒劳。

分手吧。我背着身子蹲下去，戴上了耳机。等待着他自己默默地离开。

可是他没有，他扯下了我的耳机，在我耳旁哭泣。像是凯乐知道小花最后的宝宝胎死腹中时的表情。我心软了。

别哭，我跟你闹着玩的。我摸着他的脑袋，轻轻地笑出了声。

他也笑了起来，哭着笑着，紧张兮兮地拉着我的手臂。

隔一条街是有凯乐的地方，我想飞奔过去，来得路上就在想。关键是无法处理自我的感xìng情绪，又被小问题绊住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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