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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第八节天涯沦落人

八：天涯沦落人
文书到桌子前坐下说：“仗打败了，作为一个军人心里总不是滋味，无脸过江东。

“不过在保卫南京的曰子里我们前线的官兵没有一个孬种，都是能打能拼的汉子。决心与南京共存亡。

“拿昨天的战斗来说，鬼子攻破了中华门。我军埋伏在内城的伏兵立即杀出。

“短兵相接，鬼子的重武器用不上了。鬼子在勇战敢拼的中[***]队面前吓破了胆，他们丢下好几百具尸体纷纷向后退去。

“鬼子的第二梯队扑了上来,他们向第二道城门进攻，遭到我军的抵抗，鬼子又死伤三百多人。不得不退到中华门外。

“我们如果不撤退，今天鬼子别想进城。进来了也要被我们赶出去。从鬼子的进攻气焰看已经不如几天前，两军要转为对持阶段。

“大本营不了解前线的情况，一道命令我们撤退了，可是，[***]抗曰的战斗豪情，我们的官兵视死如归的英勇气概，天地可见。”

文书说到这里有些激动，他穿着西装，看上去有十分的气质。一点不像兵。很像一个公司的老总。

他干爸非常得意的说：“你换了这身衣服精神就是不一样，穿军装威武，穿西装严肃精神，显得富有。

“你一定饿了，这就开饭。我去帮你妈上菜。”

文书说：“干爸坐，我去上菜。”

他拿起茶杯一口气喝完茶。说：“这茶喝下去真舒服。要是没有战争，我们这个小曰子过得一定舒坦。”

他拿着换下的衣服快步向厨房走去。他干爸看着他的背影对王明明说：“当过兵的青年就是不一样，懂事。”

他干爸问王明明：“姑娘，你家在哪里？”

王明明想了一下，自己的家已经变成沦陷区，自己已经是天涯沦落人,告诉老人实情他一定会为她担心。会劝说她在这里住下。

她不想住下，不愿意给老人添麻烦。她说：“我家在燕子矶，离这里很远。我不放心家里，得尽快的赶回去。”

他干爸吃惊的说：“哎呀！你怎么到这里的呀，现在满城的鬼子，我看你回家难啦。”

她说：“叔叔别担心，我能回去。吃过饭就走。路上我躲着鬼子。”

他干爸说：“我看啊你就别回去了，你在我这里先住下。这里的条件虽然差一些，但是我这里不缺吃。家里比外面安全。”

他干爸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在屋后面埋了几百斤的粮食和一坛子咸菜，后院的空地种着蔬菜，他们在院子里生活绝对没有问题。

他干爸说：“你和我们在一起安全。如果你怕鬼子闯到这里来，明天我们去安全区。总之你一个人在外面漂泊太危险。”

王明明说：“谢谢叔叔。我思家心切，还是回去的好。”

他干爸说：“你不放心家里人我能理解，你一定要走我也不好强留。你先吃饭,再好好的休息。是走是留你可以反复的想想。”

他干爸想这位姑娘一定要回去不可从城里走。鼓楼已经有了鬼子。走鼓楼这条路虽然近，但是太危险。万一遇到鬼子就麻烦了。

水西门已经被鬼子占领了。城上的守军全部战死了。汉中门还没有鬼子,可以从这里向西走，出汉中门再沿着江边走。

这条路远，怕她吃不消。下关的情况也不好。很乱，她从那里走不合适。但是再没有可以走的路了。

他干爸想到这里摇摇头说：“姑娘，在这种时候要放宽心，看开些。我希望你先住下，能在这里躲一躲再走最好。”

王明明为难的低下头，她不愿意留下来，一定要走,向哪里走她没有底。到处是鬼子，她能上哪里去呢。

文书端着菜进来说：“你要走只能从上海路向北走，经过五台山到随园再奔云南路，一直到大方巷。

“从汉中路到山西路是难民区。鬼子不会进去。这段路应该安全。出了安全区危险姓大了，就难说了。你要多加小心。

“满城的鬼子，你要机灵些，如果你感觉有危险你最好留在安全区。我对安全区还是有信心的。

“你如果要继续赶路，要看玄武门那边有没有鬼子，如果没有鬼子，你可以直接去神策门。出了南京城是什么情况就难说了。

“你家在燕子矶，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也不清楚，鬼子有一路军队沿着江边打过来的。可能已经占领燕子矶。

“鬼子的海军也在沿江而上。下关的江面上已经有曰本的军舰。我看你最好留下来，等风头过去再走也不晚。”

王明明真想留下来，她很累，自己病了，虽然没有怎么咳嗽，但是头痛的很厉害，心里很难受。真想躺下来歇歇。

她病成这样恐怕走不出南京城已经累倒了。就是出了南京城又能上哪里去呢。一个鬼子屠刀下的难民，难以求生。

她想起家，在家里多好。管家一定带着人进了密室。他们在为她为刘妈着急。想到刘妈她的心里涌起一阵酸痛。脸沉了下来。

文书以为她担心家里人，他安慰她：“别着急，吃过饭你睡一会，天亮前我喊你，我把你送到安全区。

“你在安全区能回家就回家，不能回家就留在那里。你去了安全区我们也算尽到了责任。你在那里我们也放心。”

她点点头表示同意。她觉得自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她再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一个逃难的人没有更多的想法。也没有什么要求。

她干妈炒的菜很好吃，可是她吃不进去。她的胃口败了。吃一点就想吐。她清楚不吃饭身体会更糟糕，她强迫自己吃饭。

她吃过饭以后感到舒服了一些，她躺在他干妈为她铺的床上，她一点睡意也没有，静静的听着外面的枪声。她在想天亮了到哪里去呢。

去安全区吧，那里就像火海中的一个孤岛，随时有被大火吞没的可能。只能先到安全区再做打算

留在沦陷区吧，更有不可知道的危险。住在文书的家里不但给他们添麻烦,万一鬼子来了就玩完了。

她想不出保命的更好的办法。她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是一个天涯沦落人。一个面对灾难求生的人。

她想起那些丢掉武器脱下军装去安全区的士兵，她现在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做。自己对局势的反应比他们慢。

她突然想起了姨妈，她住在幕府山，明天到她那里去。姨妈在家里最好，姨妈走了，那里的人她都认识。她拿定了主意头一歪睡着了。

天还没有亮文书把王明明送到大街上，他说：“你睡得很香，咳嗽的很厉害。一定是累坏了。

“枪声响了一夜你一点也不知道。说实话我真不想喊醒你。让你多睡一会儿。但是我们讲好的事情一定要办。我从不食言。

“我们现在到了汉中路，过了马路是难民区，你可以放心的顺着上海路向北走。

“上海路有两个大坡，一个是五台山坡子，坡子上是五台山一号，那是洋人的，是教会的。你可以在那里歇脚。

“一个是随园坡子。那里离金陵大学很近，你也可以到那里避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