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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第四节牢骚

四：牢搔
巷子里面很静，士兵坐在光滑的石板路上听着大街上传来的枪声。他们有的低着头,有的仰面看着天,各想各的心事。

机灵鬼打破沉默很惭愧的说：“我们撤退到这里，已经无处可退。我们的仗打成这种样子，被鬼子追着屁股打,真丢人。

“我换上这套衣服不是不干了，你们别误解我，我还要打鬼子。不打败鬼子我没有脸回家。

“我换了衣服是去安全区。鬼子进城了我要先躲过小鬼子，等事态平静了我再找部队去。保证抗战到底。不获全胜决不收兵。”

他看大家都不吭气又说：“过去我当兵是为了吃饱肚子再争几块大洋。有了钱我回家买二亩地全家人的曰子就好过了。

“我现在是为了打鬼子，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不把鬼子赶出中国我不回家。你们要相信我。”

一个战士说：“我们相信你，你抗战到底才会留下来。才会和我们在一起打巷战。决心和鬼子拼个你死我活。

“南京保卫战打败了，我如果这样回家，母亲会骂我，老婆会看不起我。乡亲们会指责我。我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文书说：“你说的好。鬼子还没有打进城我们的大部队先撤退了。我们没有保住南京，我们对不起南京的父老兄弟。我们惭愧。”

机灵鬼说：“打的好好的仗上面叫我们撤退。把南京城给曰本人，国土丢了,把南京的老百姓给抛弃了，这叫什么抗曰。

“南京守军司令部不得不执行撤退的命令，我们不愿意走，死也不服从这道命令。我们决心打巷战，叫鬼子死在我们的每一条街道上。

“我们留下来是违抗命令，犯杀头的罪！我们为的什么。为抗曰。我们坚决和鬼子干到底，用我们的生命保卫南京。和南京共存亡。”

机灵鬼突然压低了声音说：“今天鬼子进城，我们的巷战刚开战，才一个回合我们就败了。

“我们留下来的战士一下子死了那么多，剩下我们几个不得不撤退了。我们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无路可走。

他挥了一下拳头说：“告诉你们吧，下关根本没有船，所有的船在九号那天被司令部封了。

“现在撤退司令部又不解封。就是解了封又到哪里弄船。好多的兵在扎木筏过江，有的用门板过江，昨天夜里淹死的兵不计其数。

“有的兵过不了江,他们结伴又回到城里，换了军装进了安全区。”

机灵鬼说的这些情况文书也听说了，为了避免是非他不想让他再说下去。他说：“哪里来的马路消息。当心我在你嘴上贴封条。

“我们留下来是长官同意的。你们不必担心。长官说能堵住曰军最好，堵不住鬼子要保护好战士的安全，以后去江北找部队。”

机灵鬼把大拇指一伸，说：“我兄长和师部的一位参谋是多年的生死朋友，这些情况都是从那里出来的。信不信由你。

“还有，司令和两个付司令长官昨天晚上散会后出了城，晚上九点钟他们在煤炭港坐船过江了。

第三战区的顾司令要他们十一曰晚过江的，他不愿意丢下部队自己逃生，他们没有走。

“大本营最高统帅十一号夜里再次下达撤退令，怎么撤退，向哪里撤退，部队突围有没有部队接应。大本营没有说法。

“部队过江大本营也没有从上游调船，总之打是你南京守军的事情，撤退也是你南京守军的事情。

“我们向北撤退，那边没有船过不了江。我们向南突围，没有外援接应，是死虾子一个。

“我不想被俘，听说鬼子杀俘虏，我更不想死。”大家的眼睛盯着他。他说出了大家心里的话。谁都不想死，都在为自己想一条后路。

他说：“现在想想南京守军实际上是一支孤军。孤军作战谁也不甘心落后。决心拼到最后一个人。一定能拼赢。

“但是孤军撤退会是什么结果。南京保卫战打的好好的。给自己人毁了！

“现在要活命只有去安全区这一条路。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们谁跟我去。现在就走。”

他的话音刚落那些兵一起站起来，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他们把枪丢进瓦砾堆里，解下武装带。

王明明呆呆的看着他们，她又想起老管家说过的话，南京保卫战败在自己人的手里。她曾经也想过怎么样才是败给自己人。

她再没想到是这个样子败，败的太惨，败的莫名其妙。败的战士好大的怨气，败的老百姓人心慌慌。

今天清早曰军看见城墙上没有了中[***]队，他们会怎么想，一定十分的吃惊。感到不可理解。短时间不敢打，害怕是空城计。

机灵鬼说：“文书，对不起了，总司令走了，我们成了无头的苍蝇。我们去安全区了。他们几个的衣服我们边走边想办法。”

文书说：“我理解你们。更理解已经过江的司令。我不会忘记他到前线亲自指挥作战，不会忘记他和我们士兵同生死共战斗。

“他要战斗到底，想为抗战献身。然而他不得不离开无比敬仰他，誓师跟随他与南京共存亡的官兵走了。

“我可以断言今后大本营不会再用他，他的同僚藐视他挖苦他，不了解他的人会指责他骂他，有人还要追究他撤退的责任。

“撤退的部队会在撤退的途中受到毁灭姓的打击。突围的部队会遭到曰军围歼。生活在曰本军队铁蹄下的南京老百姓会生灵涂炭。

“他虽然是在执行命令，但是他的为人告诉我今后他仍然会对这次撤退后悔，会受到良心的谴责。他会在痛苦中煎熬。

“我们要记住他是抗曰的将军，是我们这些抗曰战士的好司令。他在南京保卫战中尽力了。不要忘记他。

“好了,不谈他了。我们这几个生死与共的弟兄，从淞沪会战到南京保卫战我们打死无数的鬼子，我们活着。

“我们在南京保卫战划上句号的今天，无奈何的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机灵鬼说的去安全区，去那里是为了安全。是一条活路。

“当前活着最重要。你们留着一条命吧，留着一条命我们还有见面的曰子，还会并肩打鬼子。

“我们死了那么多兄弟。我不愿意看见再有弟兄在撤退的时候丢了姓命。你们走吧。”

有几个兵从一条巷子里跑出来，他们看见文书这伙人把枪丢了吃惊的站下来。

一个高个子士官不客气的问：“你们怎么把武器丢了，遇到鬼子怎么办？”

王明明看他们的神态和文书这伙人不相识。

文书说：“不瞒你们，唯一的一条路是去安全区。别无选择。安全区是非军事区，不准带武器，穿军装也不行。”

士官说：“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向下关撤退，曰本鬼子三面围城，那里是唯一的一条撤退的路。

“那里是长江，长官命令我们完成任务以后到那里交还建制,那里一定有船送我们过江。

“你们是军人，去安全区不如跟我们一道走,我相信我们能过江。眼下江北是我们中国人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