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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分离雏形

() 指节渐渐发白，握着的铅笔内柱不堪外力断成两截。时间裂开裂口，不断涌出来的光试图吞噬黑暗，不知是黑暗无穷无尽还是光的源头快要消耗殆尽，狂风骤起。屋里忽明忽暗间，龙集醒了。脸庞下书桌上的信纸zhōng yāng，被两小摊的水渍泡得发胀，凹凸不平。也许是在梦中时眼泪滑到嘴角了。
就像她每次暴露在雨里哭的时候，分不清楚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龙集起身，下楼，跨上他的山地车就往学校后山去了。似乎每一间学校后面都有一座后山。也是，飞鸟即使哀鸣，也比车来车往的喇叭声安静多了。

教学楼永远是同一个表情，只是在昨天起多了一撇泛红的“胡子”。入夏六月，高考六月，横幅上考上全市第一的龙集的名字显得异常显眼。

龙集的单车如飞鸟般将他一带而过。

这条山路，他不知在这三年里过了多少次，带着不同的心事，开心地伤心地走过跑过。有人一直以为，心情主导着情绪，却不曾想心事才是幕后黑手，cāo控着心的时快时慢，掌握着你的喜怒哀乐。

大喘出口的气体瞬间稀释在山顶的大风中，这次让龙集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更重的窒息感。

“běi jīng!我要来了!欧阳素儿，你在哪儿？你要去哪？”龙集呐喊着，飞鸟惊飞，惊慌失措间飞过低着头的龙集的头顶那片天。仿佛要去追rì，那永追不上的rì，飞鸟怎可奈何。

初阳升起，欧阳素儿从床上爬起来，这是她高考后第一次在早上时段起床，她母亲见她打开房门，扔下手上端着的盛着早饭的碗盘，一个耳光扇过去，“死丫头，你以为你刚从国外回来在倒时差啊？房门也锁得那么死!”

欧阳素儿抬眼盯着她妈，却并没有抬头。是恨，不能报复的恨，这种恨逼她离开。头发被她妈力道不小的耳光扇得更加凌乱了，而她选择一贯地沉默，欧阳素儿转身进了小小的洗漱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把毛巾揉成团，然后握着毛巾往她姣好的左脸颊猛搓。等泛起的红sè跟右脸颊的巴掌痕差不多时，微笑着动了动脸庞。

虽然，她知道巴掌扇的血红永远没有毛巾搓的微红消退得快，只不过是想给镜子里的自己一个交代，或称是一种安慰。

欧阳素儿住在学校附近，别人问她的家在哪里，她总说在学校边上的那条巷子里。而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巷尾的家离学校还有近半小时的步程。

在离黑暗最近的地方，在离学校最远的边上。

为什么这么回答别人，欧阳素儿想可能是虚荣。女孩子心里小小地虚荣心，满足于巷口的小店和两层jīng致漂亮的小楼里。

庄夏早早地等在巷口了，再一次踮起脚尖时才隐约望见里面走出一个越来越清晰和熟悉的身影。欧阳素儿仰头，庄夏微笑着迎过去和她分享今天属于她的第一缕阳光。但是，庄夏见到的不是她阳光下的笑容，而是欧阳素儿右脸颊泛着血sè的疼。欧阳素儿心里也很清楚走了半小时的路，左脸颊的红sè早已经消退了去。

“疼么？素儿。”

“夏，不疼，走吧。”欧阳素儿笑笑。这样的笑容，似乎可以把任何痛苦和委屈都置之度外，但往往会让庄夏更加难过。

阳光蔓延，在巷口第一栋两层小楼的窗口，宋天心探出头，大喊：“素儿，庄夏。”

“哎，快下来。”庄夏望见宋天心，开心地应了一声。欧阳素儿抬头抿抿嘴角，算是打过招呼。

宋天心特没心没肺，“素儿，你的脸绯红得真好看。”

庄夏一撇头苦笑着看向欧阳素儿，看见她在嫩黄的阳光下特别美，她笑意渐浓，说：“天心，勿羡慕。”对宋天心而言，她妈叫她一声死丫头，更多的是疼爱和宠溺。也会用抚摸她的头发代替耳光。

欧阳素儿向来面对什么人就说什么话，时间长了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哪些是谎言哪些是真语。庄夏也只知道欧阳素儿对陌生人才会一概的沉默和冷漠。

“龙集上横幅了。”宋天心说得适时。

在这座城市，在那所重点高中，谁在高考六月上了教学楼的横幅，就相当于拥有了běi jīng的大学的通行证，像城中人议论时说的，前途无量。

“预料之中。”庄夏说。欧阳素儿没有沿着话题聊下去，问：“天心，你要进工厂？”

“当然，我考上什么好大学是不可能了。先在附近找间工厂实习一下暑期工生活，九月底远走。”

“听着倒有大志向。”欧阳素儿笑道，忽又异常温柔地看向庄夏，“夏，你呢？”

欧阳素儿如同戏中那些会变脸的人，转头一瞬间已经准备好了该有的适合的动作和语气，甚至情绪和眼神里的变化来面对面前的人。

“庄夏，你就早早地找个人嫁了算了。”宋天心舌头一旦直起来，什么话都给你蹦出来。庄夏最不会装，听后一急，“才不要呢，我还没有完成我的梦呢。”

“你还没睡醒呢，庄夏。”

梦一旦被自己奉为梦想，不能急着去实现，因为幻象正如深潭悬崖在你的征途中等着你。荒草丛生，涉险而过，你能有多少把握。没去过一个地方，谁敢说风景都看过，没经历一些事，谁敢说都看透。

六月中旬的天，不炎不热。却足够让球场zhōng yāng龙集的身上的汗水挥洒得如水注倾池。他习惯并喜欢一个人打球，额前发亮的刘海儿在运球投球间潇洒地跟着跃动。

快速运转着的球被龙集收进腰际，往树下一坐。晌午的时光，除了蝉鸣外听不见任何声响。

炙热开始侵袭，耳机被汗珠掩过，歌词听得模糊不清，龙集感到些许烦躁，手机不适时地一阵振动，龙集置之不理，直到震感消失，才掏出手机唤醒屏幕：来自素儿的未接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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