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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师兄（上）

() 冯士友离开后，公孙变笑呵呵的对众人道：“好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五个，阿恒新来，大家就先介绍一下自己吧！”
“理当如此。”站在公孙变左手边的少年抢先说，他也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人却长的很高，也很jīng瘦，而且眼眶深陷，所以年纪轻轻就显得有些yīn沉。“师傅座下我排行第二，名字叫张瑞泽，和大师兄一样，在学府中就读四年级。”

“我是老三，叫董亮，过了暑假就三年级了，最擅长火系法术。”接着开口的少年年龄略小一些，身材粗壮健硕，方正的脸堂，开朗的笑容，说起话来急匆匆地。

“接下来是我。”最后轮到的少年，比铁恒大不了多少，圆圆脸，长相普通，对人却颇为热情，表面上去似乎是个脾气很不错的人。“吕大谦，老幺，马上二年级了。本来这里我最小，嘿嘿，不过只要师傅收了你，就有人喊我师兄了。”

铁恒也对着他们一一拱手为礼，嘴里连称师兄好。他们倒没有公孙变那样回绝他的称呼，尤其是老四吕大谦，年纪最小入门最晚，见谁都要恭敬的叫声师兄，真的听到有人这么称呼他，当真是欢喜不已，拍打着铁恒的胳膊，信誓旦旦的说会好好照顾他这个小师弟。

“行了，彼此介绍过了，以后也有的是时间相处，大家散了，各忙各的去吧！”公孙变又对铁恒道：“阿恒，我先带你去你的房间。”

铁恒还没说话呢，吕大谦插了进来。“大师兄，我陪阿恒一块去，正好帮帮手，走，走。”

“你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公孙变瞪了他一眼，继续逼问：“师傅交给你粹炼的灿银和乌风铜呢？也全都弄好了？”

“这个……”吕大谦立时就蔫了，低着头往门口退。“嘿，瞧我，把这事给忘了，我这就去，这就去！”说着一溜烟跑了。

剩下的张瑞泽和董亮相视一笑，前者笑骂：“这小子就这惫懒xìng子，你不催他，他能给你磨到明年去。”

后者则凑到铁恒耳边小声道：“阿恒，别大师兄严厉，为人可是极好的，修练起来也比我们刻苦，对法术的领悟更远超我等，你可要向他好好学。”

“得了，你们两个也别在这里呱噪，快做功课去。”公孙变显然听到了董亮的悄悄话，脸s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故意大声地赶人。

“好嘞，好嘞，我们这就走了。”董亮大笑着与张瑞泽离开了房间。

“随我来吧！”公孙变最后招呼一声。

他领着铁恒回到底层，大厅后面共有十个房间，除了师兄弟四人的住处，另有一间茅房，一间洗浴房和一间存放杂物的储藏室。公孙变就把他安排在董亮隔壁的空房间里。

推门而入，房间面积不大，仅放得下一张矮床、桌子板凳、两个木柜子和一面书架。这些家具简单实用，上去也有些年头了。

公孙变指着铺在地上的草席。“先不用脱鞋，这个房间一直空置着，上一次打扫还是开chūn，到现在积了不少灰尘，你得好好打扫一番。而且每rì你都得将地板擦洗干净，屋子整理规整。师傅他老人家很注重这方面，要求我们养成清洁有序的个人习惯。”

“是。”铁恒表示知道了。

公孙变紧接着说：“出门右手到底那间屋子是储藏室，打扫用的抹布木盆都可以去那里取，用水的话洗浴房里有大水缸。”

他又了铁恒空着的双手，笑道：“你没有换洗的衣物，也没有被褥和rì常用品。这不用担心，我会关照学院里的杂役，让他们给你尽快买来。嗯！你的体型可真是够壮实的，而且正在长身体的时期，那就干脆买大点尺寸的衣裤鞋袜。”

“对了，你可有什么需要买的东西？我顺便一起让他们买来。不用cāo心钱的问题，师傅要是收你入门，那这些东西就是师傅为弟子准备的。反之，师傅会把这笔钱算到刺史府头上，问他们要账去的。”他一边说一边露出古怪的笑容，估计他已经不止一次的见过自己xìng格乖戾的师傅派人去讨帐了。

“大师兄费心了，我暂时没有什么急需要买的。”铁恒感激的道。

这一次公孙变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嘱咐他将屋子打扫干净，就出门去了。

铁恒闻着屋子里的霉cháo味儿，就先把窗户打开，又摸了一把桌上的积尘，留下一道显眼的痕迹。他笑了笑，既来之则安之，卷起袖子就忙活了起来。一直到太阳下山，学院里的仆役将饭菜送进屋来，他的这个房间已经窗明几净，换上了新颜。

“唔！不错，来你很用心。”公孙变这个时候也回来了，一进门就四下打量了一圈，尤其是几处犄角旮旯，发现这些地方也被清理干净，就笑着夸奖。尔后他指挥两名跟在他身后的杂役，将买来的各种物件搬进屋来，又打赏了两人不少铜钱。

“真是麻烦大师兄了。”铁恒连声称谢。

“不麻烦，些许小事而已，不用放在心上。”公孙变不在意地笑笑，然后了桌子上的饭碗。“你且吃饭，吃完了再带你去二楼，熟悉一下那里的工作，师傅喜欢勤奋好学的人，这点你一定要牢记。”

“小弟谨记在心。”铁恒被他摁着坐下继续吃饭，其间又攀谈了起来。铁恒有些奇怪的问：“大家不在一起吃饭吗？”

公孙变解释：“这个你以后就懂了，每个人冥想修炼灵力，都有自己习惯的时间段。比如我就钟爱rì出时分和傍晚rì落，感觉人特别清明，对天地灵气也更为敏感。你二师兄习惯午夜时分，老三则是正午，老四倒是没有固定的时段，因此大家的作息用餐的时间都难以一致，既然凑不到一起，干脆由仆役送进房间，各吃各的。”

“是这样。”铁恒心下却在想，一般人教徒弟都会要求一众门人一起用餐，这有利于同门之间培养感情。这位可好，压根没这方面的考虑，不知该说他开明好呢，还是该骂他糊涂。好在他就这么几个徒弟，又有这位亲善又严厉的大师兄，几个师兄弟间似乎处的还算不错。

饭后，铁恒与公孙变一起上了二楼。整个楼层被分成了两部分，一边是饲养妖灵魔虫、栽种灵草妖植的培育间。地上排放着好几列木架，上面放置着上百个大小不一的水晶柜和特殊的花盆。水晶柜里是千奇百怪的小虫小兽，而花盆中既有人间的珍稀花草也有来自妖魔界的妖xìng植物。落在铁恒眼里，这里就仿佛是一间小型的异类生态博物馆。

楼层的另一侧是储藏和加工原材料、炮制药材的工作间。除了占据半面墙壁的巨大储物柜，剩下的空间则摆放着好几套铁木制成的工作台。此刻台面上堆积了不少等待处理的各种原材料，以及贴满了标签的瓶瓶罐罐，上去似乎很是杂乱肮脏。不过铁恒细心的发现，这些东西其实都经过分门别类的整理，每一样都筛理清楚，绝没有两种材料之间混杂在一起的情况。

在工作间的一角还有一座小型的熔炉，它使用的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燃料，而是火属xìng的灵石，通过特殊的法阵激发，可以将灵石内蕴含的灵气转化为灵能，其xìng质接近修炼者的灵力，相当的纯净，所以加热温度可以达到惊人的程度。当然，对金钱的消耗也同样惊人。此时，吕大谦正cāo作着熔炉，尽管有阵法隔绝热气，他依然满头大汗。瞧他聚jīng会神的盯着熔炉中的金属熔液，似乎一点也没察觉有人到来。

“别去打扰他，灿银和乌风铜的熔炼萃取需要相当jīng细的cāo作，一个不好就会使纯度降低。”公孙变提醒铁恒道：“在这里你要注意，别人工作时切勿打扰，否则可能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

“我明白了。”铁恒应道。

公孙变随即给他介绍了一遍房间内的各类设备，以及它们的一些运作原理和cāo作时应该注意的事项。然后他领着铁恒来到一张工作台前，台子底下的架子上存放着许多器具，他从中取了两个铜盆、一把捻子和几块干棉布，又从一旁的原材料中小心翼翼的挑出一些铜板大小的深青sè鳞片和植株，自那堆瓶瓶罐罐里拿了一瓶溶液，还打了一盆清水。

“这是祛毒液。”公孙变拿起那瓶溶液，慢慢的倒入另一个铜盆中，而后用捻子夹起一枚青sè鳞片。“这是厉兽级妖魔刺鳞毒蜥的背部鳞甲，是制作盔甲防具很好的一种材料。不过鳞片上有一层毒膜，还有异味，所以必须经过处理才能安全使用。”

他说着就将那枚鳞片轻轻的放入祛毒液中，一边仔细观察，一边继续讲解：“祛毒液起效很快，一旦鳞片上出现了细小的白sè气泡，就说明毒膜已经溶解，这时候要尽快将其取出擦干，要是出手稍慢，祛毒液会对鳞片产生腐蚀作用。哪怕多浸一息，都会影响强度，大大降低它们的使用价值。”

到铁恒认真听着，他又补充道：“对这些鳞片的处理并不复杂，主要就是你的眼力和反应速度。”

刚说完，他就伸出捻子，将盆中的那枚鳞片取了出来，用干棉布擦干净，原本深青sè的鳞片颜sè淡了许多，呈现出一种漂亮的天青sè。“这样就代表成功了！”

“我会努力做好。”铁恒语气很肯定。

“好。这里有五十枚鳞片，是你今天晚上工作的一部分。”公孙变又拿过十几株草药，指点着说：“这是你另一半工作，将这些银叶草漂洗干净并吸干水分。不要以为这是一件轻松容易的活，银叶草很娇嫩，稍用力大一些就可能伤到它们，而且不能在水中浸润时间太长，否则不利于保存。”

他有些担心的瞥了一眼铁恒结实的臂弯，生怕他将这些虽然谈不上珍贵，却也有些价值的草药给一下子捏烂咯！

“我自当注意。”

“嗯！这些只是最简单的工作，是成为一名方士的基础，也是一种锻炼，你想要留下来，就一定要用心做好。不是我给你增添压力，须知师傅是一个严厉且容不得出错的人。你一开始不熟悉可以容你损失一些材料。但之后，你必须做到尽善尽美，并以此严格要求自己。”

公孙变说到这里发现铁恒神sè不变，没有露出胆怯犹豫或是不耐烦的表情，满意地微笑起来：“我和师弟们也都经历过这些考验，用心、细心、耐心，明白吗？”

“多谢大师兄指点。”铁恒立刻说道。

“好，你开始干活吧！我也要去一旁做事了，有什么问题你再来找我。”公孙变说完就走到另一个工作台前，取了一个小巧的火炉、石釜和一大堆材料，开始加工起来，似乎是准备炼制丹药。

“方士！”铁恒没有忙着动手，而是想着公孙变之前提到的这个名词。方士其实就是术师的一个分支，在千年以前并没有这个称谓，直到后来术师间的分工越来越细化，这才有了方士、阵图师、附灵师、傀儡师、药师、命师之类专攻某一方面的特殊型术师的出现。与着重追求探索天地玄奥、研究并修行各类法术的术师不同。方士侧重于利用灵力、法术与各种物质结合创造具备各类功用的道具，并以此来协助人类的各种活动，甚至改变世界。

“如果说术师是研究理论的学者、科学家，那么方士就是工厂里的工程师，善于将理论变做具体的产品。”铁恒的思维脱不开前世的影响，很自然的做出了这样的类比。

接着铁恒想到了赫赫有名的千机尊者，是他借鉴血祭神兵，结合法器的炼制技艺，创造出了第一件宝具，可以说他就是这个世上最有名的方士，尽管当时还没有这么细分。

随后，铁恒回忆起圣武天朝的种种往事，尤其是当时的言灵术师制造出的一些强大的法术装置，能够打开并稳定通往妖魔界的空间隙径，供大军征讨所用。

“是不是我也能够制造出类似的装置，回到地球去呢？理论上我既然能够保留完整的人格记忆穿越来到这个世界，那也能反向回去，尤其是我有混沌之握……玄灵殿当初对宇宙的探索也是不遗余力，研究的深度和广度都相当惊人，他们得出的理论中，每个大千世界的空间与时间都是dú lì的，也许……是的，我要在这条追寻至高的道路上走下去，直到迈上巅峰，打开那无上的天门，超脱世界的束缚，达到真正的大自在，大逍遥，那时候……”想到这里铁恒微微有些兴奋，不过他很快克制住了杂乱的思绪。

“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先把眼前的事处理好。以后走一步一步，有了足够的实力，才能去实现这个心愿。”铁恒心中有了目标，人也觉得轻快了许多。自从夺舍重生以来，他高兴之余，又总感觉有些茫然，似乎自己始终无法融入这个世界，不止一次的在梦中回到了地球，回到了熟悉而温馨的家。而现在，他终于明白自己真正渴望的是什么了。之前他潜意识中一再回避这个问题，现在他勇敢的直面它，并向自己作出承诺。“我要回家，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回家！”

实现这个目标的第一步就在他的眼前，就如公孙变所说的，台面上的工作，就是成为一名方士最基础的起点。

集中注意力，铁恒开始处理那些含有剧毒的鳞片。他先是用几枚鳞片试手，成功的祛毒之后，他对毒素融解的速率已心中有数，也灵敏的把握住了其中的节奏，加上远超常人的视力，他决定一开始就表现一番。

他大胆的将三枚鳞片同时放入祛毒液中，这样一来加工速度是快了，难度也大大增加。关键在于每枚鳞片大小不一，毒膜厚薄也不尽相同，一般人很难拿捏其中的先后次序。好在铁恒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他眼明手快，几乎是鳞片表面刚刚产生最细微的气泡，他就能立刻发现，迅速夹出后抹干，然后是下一枚。

当见到三枚鳞片都转变成天青sè，铁恒知道自己成功了，他自勉的笑了笑，感觉仍有余力，就将鳞片的数量增加到五枚，并再一次完美的达成。就这样，没一会儿工夫，公孙变交给他的五十枚毒蜥鳞片都加工完毕，无一报废。

将鳞片一一排放在木盘中，铁恒清洗了一下双手，这才开始漂洗银叶草的工作。

银叶草成熟的植株差不多有一尺来长，根须细密，纠结着许多块状泥沙。它们银白sè的叶子尽管不多，但卷曲着清洗起来也不容易。不过铁恒有自混沌宝珠中锻炼出的超人耐xìng和细致，双手则稳健灵巧，力度又把握的恰到好处，用棉布吸干茎叶上的水珠，也轻柔的宛如抹去情人眼角的泪花一般。两三株过后，他逐渐熟练起来，漂洗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铁恒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一只眼睛盯着。在房间一角的储物柜上，停着一只蜜蜂大小的怪异飞虫。它没有头颅，而是长着一只类似鹰眼的小眼珠，正对着铁恒的方向，瞳孔时而缩小，时而又扩张。

这是一只眼虫，它并不是自然生成的生物，而是人为改造而成的。它本体是一种妖灵级别的飞虫，冯士友给它移植了一颗眼珠形状的法器，可以将它见的景物远距离传回，令这个小东西变成了一种极好的侦查、监视、窥探用的工具。此刻，冯士友正盘腿坐在顶层的静室中，通过面前一块连接眼虫视觉的铜镜，观察着铁恒的表现。

“唔！此子倒是聪明敏锐，也没有少年人的浮躁，就是胆子太大，变儿当初也不敢一次浸泡五枚鳞片。”冯士友淡淡的自语，又似赞赏的拈须颔首。然后他掐动法诀，那只眼虫一振膜翅，无声无息的飞出窗户，投入了茫茫的夜s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