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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乡卷 第五章【将军的哀怨】
一支由草原北部出的队伍缓慢的行进着，他们现这趟从家乡到昆仑山隘口的征程比想象中更加漫长。很多人脸上挂着倦怠，马匹毫无精神。
莫子诺骑着她那匹枣红色战马走在队伍前端，背后插着属于自己族群的战旗。
墨绿色战旗上印染着天蓝色马头图案，这面旗帜曾经让她无比骄傲。而现在，这位游侠将军甚至不愿意回头看一眼自己的战士。
队伍中除了草原游侠以外，还有很多来自更北方的异族骑兵，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军队充当着一个战争狂人的先遣队，人数大概有两千左右。他们的任务，是前往狼语族和霜风城领地，掠夺，并占领。
游侠战士们用眼角冰冷的余光扫视着身边的战友。其实在他们心中，从未承认过那些人是自己的战友，这仅仅是屈从于命令。
与那些衣着杂乱的异族战士同行，他们感到羞耻。沮丧气息蔓延在他们中间，似乎每个人都隐藏着许许多多不满。
年轻的莫子诺将军始终想不明白，自由驰骋在大草原上的游侠为什么要听命于一个疯子。那个叫公牛的蛮族领属于北方蛮荒之地。对于那个人，莫子诺并不陌生，蛮族与草原游侠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但那只是在一个月之前。
公牛用战争吞并了周边一些小部族，战火几乎燃遍了蛮荒地域。在较小部族全部归顺到公牛麾下后，战火烧到了草地边缘。
和蛮族相比，草原游侠的力量并不令人气馁，他们敢于向任何来犯之敌催起战马，抽出武器。然而，在游侠们准备誓死保卫家园时，突然接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命令，放下武器，不得抵抗。
游侠们无奈的看着公牛和他的手下一步一步踏进草原，一步一步踏进原本属于自己的土地。他们在心中呐喊，但是没有人敢于反抗这个命令，因为游侠领袖高不离，已经举起了投降的白旗，耻辱与和平在同一时间笼罩了所有游侠战士的心。
反抗领袖的命令等同于背叛，在屈辱与背叛之间进行取舍将是极为艰难的，所以，他们选择默默忍受了下来，也包括地位仅次于领袖的莫子诺将军。
公牛占据了富饶的北部草原，他的贪婪并没有就此终止。他疯狂叫嚣着要征服这个世界，把一切据为己有。在莫子诺将军眼中，这个人不仅是个疯子，还是个残暴的疯子。从他曾经的行径中可以看出，公牛除了杀戮和占有，没有任何理智可言。游侠们背地里议论着，这个蛮族领不是被鬼魂附体，就是天生的恶魔。
莫子诺低下头，哀怨布满了脸庞。她在想，失去高傲与失去生命，到底哪个更可悲。
马蹄声伴随着踌躇回荡在她心里，她想恨，可又不知道该恨谁。也许高不离是个大义的人，为了保全草原游侠整个族群而不向侵略者开战。但他也绝不值得景仰，作为领袖，他是软弱的，他强迫族人放弃掉捍卫尊严的权力。
现在看来，高不离错了，也许他的愿景是好的，但得到的却截然相反，和平比草原上的流星闪光还要短暂。莫子诺和她的战士们背离意志，加入到侵略者行列，毫无理由去的攻击一些没有仇怨的人。
她自己也错了，她没有抗拒命令，没有勇气扳倒那条闪烁光辉的枷锁。忠诚有时候是愚蠢的，尤其明知道是错，还要去坚守忠诚。
在草原游侠的身体中，开始流淌渴望解脱的鲜血。战斗也许可以帮他们忘却悲愤，或者挽回一点荣耀，战胜对手总能带给人兴奋，虽然他们已经失去了正义。
但谁又在乎呢？把压抑倾泻给别人，总比在阴郁中自己崩溃掉好。
莫子诺缓慢的抬起头颅，把目光聚拢在身前，尽量不让余光扫到与自己平行的那个人。那个人让她感到厌恶，连那个名字她都懒得去想，可惜她的记忆还没有灵活到可以随意抹去。
这个人的名字中带着蛮荒特有的气息，莫子诺从未理解过，蛮族人是根据什么来给自己起名字的。他叫塔玛玛，是公牛的亲信。
在先遣军中，塔玛玛才是最高指挥官，游侠领袖高不离现在的权力和他的身份已经不成比例，公牛决定着高不离要决定的事。出于不信任，公牛要求所有先遣队成员要服从塔玛玛的命令，否则格杀勿论，就连莫子诺这个将军也不例外，她只是拥有一个副指挥官的空头衔。
身体的需求压过了莫子诺头脑里的思绪，队伍行进了三天，疲倦与饥渴恐怕不止在她一个人身上泛滥，长途跋涉中最难忍受的，莫过于喉咙对水的渴望。
按照原先的预计，先遣军现在应该站在霜风城内，或者狼语族营地里。但士气低落的军队行进度明显比计划中迟缓。备量三天的饮水在两个时辰前就差不多消耗殆尽，当缺水的征兆再度出现时，没有东西还能把它压制下去。
“指挥官阁下，我想我有个建议。”莫子诺微闭着双眼对塔玛玛说道，她尽量保持着一个草原游侠应有的风度。
“请讲，草原游侠，这不是在领营帐，不用跟我那么拘束。”
塔玛玛左手抚摸着行军路途中长出胡茬的下巴，语气中带着轻蔑。
莫子诺没有在塔玛玛话里寻找让自己不舒服的隐含，这个人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去多看一眼。她礼节性的把脸稍微向下沉了沉，缓声说道。
“现在这个时间已经不适合继续前往目的地，队伍有必要去水源附近休整，士兵们很疲惫，我们也没有水了。”
塔玛玛看了一下天际，太阳紧挨着西边地平线，他又下意识用腿夹了夹挂在马鞍斜下方的水袋，那个皮革容器干瘪，紧贴在马肚子上。
“嗯，这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塔玛玛沉吟着，然后回过头去看身后的那些士兵。士兵们脸上挂满了憔悴，颓废的像群乌合之众。
“草原游侠，你能把这些士兵带到最近的水源去么？他们确实需要，嗯??????整顿一下。”
不管塔玛玛的措辞如何，莫子诺听到了想听的话。她熟悉这片草原就像熟悉自己的四肢，东面有一个湖泊，骑马大概半个时辰就能到达。知道这个湖泊的人不止莫子诺一个，听见这句话的其它草原游侠眼睛里也泛起希望的光彩。
“是的，指挥官阁下，我可以。”
“非常好，不过，我必须向公牛领说明一下目前的状况，我不希望他认为是我们在故意拖延，或者对敌人心存畏惧。”
莫子诺明白，他们对这场攻击其实根本没有十足的胜利把握，这个先遣队的作用只是试探性的，公牛在后方策划着更大规模的行动，他的**决不会止步于小小的昆仑山隘口。这个塔玛玛指挥官也许会在战斗打响时躲在箭矢飞不到的地方，不论谁流血，都不会溅到他身上。
塔玛玛对一个贴身卫兵耳语了几句，卫兵调转马头，从队伍中搜集到一些还没喝光的水袋，然后紧催战马，消失在队伍后方。
“好了游侠，带路吧。”
莫子诺朝那个卫兵消失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不用猜她也知道，塔玛玛派自己人回去向公牛汇报了，不过，这似乎和她没有什么太大关系。
“是，指挥官阁下。”
整个队伍开始背对着夕阳，跟随着莫子诺朝东面水源前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