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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赤地千里

宋锦杰从香港出，经过广州，再上邵州府，过五岭，走长沙，最后来到了武昌。
金秋九月，正是收获的季节。武昌乃长江要地，九省通衢，是长江中游、中南最大的商品集贸市场。现在，武昌市场上各种商品琳琅满目，粮食、水果集中上市，这让宋锦杰左挑右挑，才买了点水果尝尝鲜。

“大人，准备在武昌逗留几天啊？”宋向问道。

“今天到市场上去看看，如果没有意外，明天就走。”宋锦杰回答道。

下午，宋锦杰带了宋向等人到市场上去逛逛，先到米市，现现在粮价比广东竟然还要贵，需要二两银子一石。不对劲啊，虽然大明今年北方受灾，但湖广除了长江以北受到蝗灾外，其余地方还算风调雨顺啊，最起码在洞庭湖以南自己就没见到太多灾民。细心的宋锦杰就走到其他人流多的地方。

果不其然，从北方来的灾民聚集在各处，接受一些富户的救济，虽然这些粥厂的粥也只能喝个半饱，但比起那些在家乡饿死的乡亲还是幸运的。还有一些灾民被一些黑心作坊大户买去当苦力了。

有湖广北部的、河南的、南直隶北部的，还夹杂着少量的陕西饥民。宋锦杰从饥民中找出了一个看起来本分的陕西青年，带回来仔细问话。

“老乡，是哪里人氏啊？”老宋和蔼的问道。

“回老爷，小人是西安府华阴县人氏，多谢大老爷赏饭给小人吃，从此小人就跟着大老爷，不管刀山火海，至死不渝。听老爷的口音，也是关中人？”那灾民吃了老宋一顿丰盛的饭菜后觉得有必要紧跟这位有钱的大爷。

“对，我是绥德卫人氏。不过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回家乡了。你叫什么名字？”既然是自己拣回来的，宋锦杰也就没有必要客气。

“回老爷，小人叫白秀勇。多谢大老爷收留，以后老爷有什么力气活尽管吩咐小人。老爷这是回乡还是要到别处去？”打定主意跟着大老爷，至少不至于饿死，但是主家的情况自己也有必要要了解一些。

“回乡。你跟我讲讲，为什么从陕西流落到这武昌来了？”宋锦杰问道。

白秀勇于是简单讲述了自己的情况。本来，从天启六年开始，陕西开始全省性干旱。到了崇祯六年以后，全省旱情有所缓建，不过陕北还是干旱受灾。但是在渭河以南地区，降水开始增多。不过从崇祯十年以后，大旱又在陕西一些府县开始了，更要命的是，蝗灾从河南蔓延到陕西来了。去年华阴县蝗灾比较严重，但老百姓勉强还能过活，不过去年冬天无雪，开春无雨，全省开始大面积受灾。从春天开始，赤地千里，各府县都开始吃人，大面积的逃荒开始了。

白秀勇本来是华阴县一家富户，小康之家，家有良田四五十亩，早年也是上个私塾的，读过书，秀勇这个名字还是先生给取的呢。不过年复一年的干旱，使得白家处境日益艰难，不过彻底击垮白家的还是崇祯十年开始的蝗灾，五十亩土地颗粒无收，白家彻底家破人亡了，父母相继绝望中逝去，一个哥哥不知所踪。今年年初，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白秀勇跟着乡亲们往东逃荒去了。路上遇到不少饥民，人数达到数百人。他们就像蝗虫一样，碰到小村庄就上去抢，但是在陕西境内，粮食比人少，有人甚至开始易子而食了。出了潼关，才现河南的灾情比陕西更加严重，有时候走了数十里都没有一个有人气的村庄，人家也是逃荒去了。

更严重的是，河南的土匪特别多，白秀勇这批饥民在汝州就遭遇了土匪的袭击，抢走了几个妇女和青壮。白秀勇虽然也是青壮，但是运气不错，侥幸逃脱。经过这次教训后，白秀勇决定不再结大队，而是跟几个乡亲昼伏夜出。早就听说湖广是鱼米之乡，而且就在河南的南边，而且现在也没怎么受灾，于是白秀勇南下湖广，一路艰辛万苦，九死一生，终于在八月到了富足繁华的武昌城。

“这些说来，你也算读。

“也就识字而已，没有功名，算什么读。

“你在八月份到武昌，已经一个来月了，怎么不找份差事做做？毕竟你也是读。

“本来想在这里找份差事，但是小人没什么力气，卖苦力人家不要。虽然上过四五年私塾，也仅仅识字而已，连童生都不是，写写算算的人家也不要。再说了，我这样饥民来路，找帐房之类的，人家也不放心。所以一直耽误着了，既然老爷是同乡，又怜惜在下，自然跟着老爷了。”白秀勇倒也坦荡。

宋锦杰再次仔细打量着二十多岁白秀勇，瘦弱而高挑，不知道本来就是这样，还是因为半年来饿的。看相貌，跟自己的上司高建修还有那么一点相似，就是没有高建修那么有自信有神采罢了。这样的人，做苦力还真算是差了点。

“既然你要跟着我，那就跟着吧。我明天就要回绥德了，你对道路有什么建议？”宋锦杰笑文道，毕竟他逃荒有经验。

“小的不敢。不过看老爷，有十来个强壮随从，还有马可以骑。看来老爷估计是个当军官的，老爷这样的身板，走路的姿势，必定当个大军官。就是不知道老爷回乡是探亲还是定居？”白秀勇其实还是个机灵人，毕竟也有些见识。

“回乡探亲而已，然后再回到南边。我在广东有些小生意。你会骑马吗？如果会的话，给你在市场上买一匹，这样你也就可以不至于在路上拉我的后腿。说吧，骑马走哪条路比较安全快？”

“小人会骑马，早年在家里就有两匹马。如果大人要快，就在过江后，走安陆，上随州。千万不要到襄阳，不然麻烦可就大了。”

“为什么不走襄阳？”宋锦杰有些奇怪。

“襄阳乃军事要地，官军盘查严厉，现在杨督师正在集合各路大帅，准备围剿八大王呢。如果老爷走襄阳，碰到贼寇或者不良官军，恐怕有些麻烦。”

“然后怎么走？”宋锦杰鼓励问道。

“直接北上进入河南，过淮河，走汝州，再折向西北，至洛阳，西过潼关，回到陕西。然后，老爷再直接北上回乡了。如果这样走，虽然路上可能会遇到小股土匪，但是绝对不会遇到大股官军或者贼军，还是比较安全的。遇到几个数十个小蟊贼，以老爷的实力，应该可以应付。”

“为什么不走南阳，然后从商洛进陕西呢？这样的话，路程更近啊？”宋锦杰故意问道。

“商洛山中，听说闯贼李自成神出鬼没的，比较危险。”

“嗯，不错。就按照你说的线路，明天就走。”宋锦杰在高建修的熏陶下，分析天下大势的时候，对农民军，只注意李自成和张献忠。自己当然啊知道李自成躲在商洛大山中，自己还是不要接近的好，即使要拐弯也在所不惜。